初識孫宅
離了那富麗華樓,一路上意外平穩,再無顛簸。
待簾幕揭起,狐肆兒便瞧見讓暖絨燭光映亮的陌生廂房,桌椅床鋪等一應俱全,佈置雅致簡潔、無什舖張之處,如此倒也難猜自己究竟被怎樣的人標下了,而那掀簾執燈的侍女瞧著低眉順目、眸中探究卻是讓狐娘莫名忐忑,躊躇半晌不敢下櫃。
以往在柳府,下人為著自身財途沒少私下折騰過她,如今到了新主這兒更是沒底,畢竟自己不識此處下人的脾性,而後又怕讓人等久了反倒得罪,狐肆兒擰緊衣袖、彎身從那大櫃之中踏出,額前細密珠翠映落的碎影完好的掩去了神色,啟唇細細地道:「有勞你了。」
「狐娘子不必拘束,若有吩咐再喚奴婢即可,請好生歇息。」那侍女行禮後讓人進來,將大櫃挪出了廂房,而後一道離開,倒也沒特意叮囑什麼,讓狐肆兒越發困惑。
知曉此事現下無解,狐娘抬手將頭簪綴飾逐一拆去,褪下一身華美外袍,堆放在窗旁的小几上,珠翠光華瞧著心煩,便再用衣料掩去。在房內踱了一會,狐肆兒原是不安得很,最終仍不敵積累許久的倦意,趴上素淨床緣,蜷身而眠。
這一覺便睡至隔日下午,狐肆兒拖著亂髮爬起,一路酣眠倒也在夢中想通了,反正能吃能睡就已經算好的。大致理過儀容,狐娘兜去桌旁撚了塊點心,想止住肚餓所致的痠軟。
可經過一日,那糕點早已乾癟大半,實在難以下嚥,狐肆兒嚼過幾口還是放下了,悄悄推開廂房的門,朝屋外看去。
外頭寧靜,只聞些雀鳥鳴啼,而院中佈置與廂房中無異,簡潔得很,三兩侍女正埋首打理小院,映著下午日光、氣氛頗為閒適,瞧上去是個正經人家,只是這宅子的主人仍未露面。
注意到客房前的狐肆兒,在一旁灑掃的侍女們停了動作,昨日領她進房的侍女也在其中,轉頭同另兩個人說了些什麼,待兩人忙去,才行至狐娘面前,「狐娘子可是有什麼吩咐?」
「啊⋯⋯這個、是有些多,不如我用寫的吧。」
侍女應下,隨即端來紙墨,狐肆兒執筆洋洋灑灑的寫了些平日裡用慣的物什,想著這宅子的主人應是沒什麼閒錢養著自己的,便只留了吃食及每日洗浴的要求,才將那紙交予侍女。
思索半晌,狐肆兒又將那整套的珠翠首飾遞去,如若置辦的錢財不夠,也是能當了這些行頭充數的。
如此,狐肆兒在這處宅子中過上能吃足睡好的日子,雖然東西都次了些、倒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。
「是、是前幾日迎進來的狐娘子所吩咐的,娘子還給了奴婢那價值不菲的頭面首飾,說是能補貼一些,奴婢不敢隨意處置,放在儲物室裡頭⋯⋯」那侍女哭喪著臉,這話說到後來是愈說愈發小聲,頭也低了下去。
「哎、行了,這事怪不得你們。」那時他就應該親自去給那狐媚女子一個下馬威,孫宅豈容得她如此擺弄,還真當自己是女主人了!
看著帳冊與那狐娘子寫的嬌雅字兒頭痛半日,騰管毅然決然地拍響了客房的門,要是再讓這女子揮霍下去,自己怕是沒有安生日子。
此時狐肆兒正伏在桌案上胡亂地寫著東西,聽有人敲門,便收拾臀後尾巴,小心翼翼的開了房門。
抬眸一看,那門前男子一雙瞇眸三撇小鬍、瞧著精打細算的凌厲模樣,手上握了本厚實的書冊,可見是個不大好相與的。
狐娘怕得將門闔上大半,沒料騰管手一伸遞上帳冊,縫隙被那厚實書冊擋著沒法關門,狐肆兒只好鬆了手上力氣,懦懦地道:「⋯⋯您是?」
「孫宅管事,騰管。」沒好氣的報上了職稱,騰管捲著眉頭,一副被狐肆兒積欠了銀錢一般,雖有些牙癢癢的模樣,可態度上仍是恭敬的。
「騰管事!」狐肆兒一聽是管事,兩汪茶色亮了起來,想著是宅內管事、那得好好巴結才行,便提著膽子客套了幾句:「這、這幾日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,可吃穿都未曾虧待,實在不勝感激⋯⋯」許是方才在案上趴久了,一股腦兒地起來讓雙眸盈滿水氣,以淺淺笑靨綴著,瞧上去可憐兮兮、真誠得很。
騰管看了嘴角一扭、被那股可憐勁兒噎得說不出話,半晌決定將這狀告到孫少爺跟前,並在那感激目光下擠出幾字作結,「狐姑娘⋯⋯客氣了。」
此行出師不利啊!
狐某人:我知道,伸手不打笑臉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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