棲鳳閣記事
槐根迎秋,孫府上下忙碌的很,哪家夫人訂做的繡金大衫、哪家千金要的陵山香茗,再來便是自家的糕餅。
那濃香的奶酥小糕可是供不應求,棲鳳閣中的秋季珍品,配與香茗滋味絕佳,待客首選,過了便得等明年秋季。晚些天江晚歌來訪指不定還沒能得一塊,要一口恐怕都得偷咬府上留的。思及至此,孫築玉蹙眉半晌,便喚人讓下頭給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備上一盒。
說到這炙手可熱的買氣可就離奇了,當初孫築玉歸孫府,也不見有人敢抬頭瞅一眼。
過了兩載倒是個個口嫌體正直,這些日子讓孫築玉賺了盆滿缽滿,銀錢不要命的送,好似不知道這些東西是經重鳳爺之手。
孫築玉也是好奇,問了下自家護衛,雲石訥然,只道外邊人是這麼傳:「只要不近重鳳爺身,那便沒有大礙。而貨好,自然都是搶著要的。」又慍道,自己跟著爺十載之多,也未有飛來橫禍;而後再惱,嘆要是自己是那府外的尋常人,聽著傳言怕是也會跟著避的,畢竟誰不想活得長些⋯⋯
聽罷,孫築玉斂了眉眼, 垂落眼睫澀然薄淡,雲石一會未見主人答應便急了,怕是自己衝撞,讓爺想起傷心事。正要向孫築玉請罪,便看人袍袖掀動,若似微涼指尖拂了自己緊蹙眉心,不由鬆下眉眼,抬眸望自家爺。
「生死有命,眾口鑠金,又豈是我能左右。好生活著,便是極好的,至於外邊人還要怎麼說⋯⋯隨他們罷。」孫築玉微瞇淺眸,潤聲笑道。話這麼說,也深知雪泥鴻爪,自己心中鬱結難解,面色未顯,思緒仍亂。
也不知是天上的人、還是那留在地上的人忘得快。時流無情,興許過幾年,便再也記不起當初模樣。忘不了是自己,漸漸忘去,也是自己。
「如若雲石想出府看看,我自然是不會攔的。」末尾又道一句,孫築玉吹涼茶湯,好整以暇地覷著邊上雲石。總道其眉眼俊朗,身段精實,最緊要的是武功絕佳,攜著上街遛圈怕是也有姑娘芳心暗許的,此等人才怎能屈居孫府一隅做個貼身護衛。出外闖出個響亮名號,他孫築玉指不定還能沾點光。
雲石聞言不禁愣怔,半晌哂然,同自家爺置氣似地答:「在爺您這過得不挺好,您要想趕屬下走,屬下還不應。」一會便探身,逕自收了孫築玉置於膝頭的杯盞,換上嶄新熱茶。
「剛才吹涼呢。」見茶被收走,孫築玉不由好笑,伸了伸手讓雲石端回來。
「入秋就少喝涼茶罷,屬下還不知道爺近年虛寒了些?」要是落風寒那些生意可又得誰做主。猶憶前年冬日雪虐風饕,孫築玉在外頭奔波數日,一回孫府便高燒不退。
可謂病來如山倒,孫府上下一連幾日如若驚弓之鳥,日夜守著重鳳爺換湯煎藥,怕有個好歹孫府便要散了。都是打小便待著的孫家,想走爺也沒讓攔著,來來去去便是留了十幾個忠心妥貼的。辦事俐索,當賞則賞,孫築玉未曾虧待,他們這些伺候人的便也越發挪不開腳,恨不得扎根長在爺面前了。
聽雲石唸叨,孫築玉復而靜默,纖密眼睫微掩淺棕,在頰側映下的影斂去笑意。雲石見此,其不願多談,便欠身退下。
秋葉紛揚,讓清風馱著捲入書房,落在墨跡上頭。孫築玉凝神盯著,半晌才輕輕抬手,將淺褐枯殘拂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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